那天的月亮不圆,蛾眉月弯弯地挂在天上,几颗微弱的星辰点缀其中,格外冷清。我和母亲着急赶往外公外婆家。天气很冷,一阵风刺向脸庞,逼得行人不停地裹紧厚厚的棉袄。
到了外公那里,已经快午夜了。他们却坚持不肯睡等我们。依然健朗的外婆忙着去厨房给我们煮饺子,利索得很。已患疾病的外公,将身体包裹在被窝之中,窝成一小把蜷缩着,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座灰色的土丘。外公脸色乌青,几乎看不见一点血丝。白发比上次见时更为稀疏,也更白了,瘦弱的手臂上爬满了青筋,嶙峋的身体、再也不矍铄眼神,都在告诉我们,他已经很老很虚弱了。母亲见外公神色不太好,忙去劝了好久,可老人执拗地不肯躺下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。
我们和外婆围坐在前厅,烤着炭火。外婆不停地搓自己的手,后又握住我的手,嘴上不停的念叨:“手怎么这么凉呢?”忽然望见窗外,漆黑的夜空上镶嵌着的峨眉月,外婆叹了口气,盯着它说:“记得前几天才圆过一回,怎么又缺了。”我好像读懂了那宽厚而又粗糙的老手中写满的失望。
“没事儿,过不了多久,又会圆.0279.NeT的呢!”我看见了母亲眼中的落魄,却不懂她为什么用这么欢快的语气。
外婆回头看看外公房间,又转了回来,长叹一口气,点了点头。
挨过了几年,外公终究逃不出生老病死,在一个满月的冬夜离开了我们。
“哎,你小姨刚生的儿子,我还没见过呢。”临终前外公凝望着我,用沙哑的声音慢慢地吐出这句话。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外婆,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替我看看!”他握着外婆的手,掉了眼泪却不自知。
多年以后,外婆回忆此事时,总是望着窗外的月亮叹气:“那天明明是满月。”
外婆总是提起这件事,虽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,但母亲好像是懂了,坐到外婆身旁,握着外婆的手,温柔地说:“可能,爸是想让我们不要太难过,要看开一点,生活还得继续……小妹的儿子长得很快呢!爸在天上,也看得到的。”母亲搀着外婆的胳膊,也望向窗外的月。
几年后,又是一轮满月的日子。
月亮又圆了,我的外婆也因病逝去,但她不曾留下遗憾。日子依旧如流水般逝去,再回忆两位老人时,抬头看看月亮,总有不同于往日的释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