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,时时都会感到被生活的波涛巨浪所淹没。你会被淹没吗?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沦!——《平凡的世界》
有这样一个身影,高高的,瘦瘦的,拿着笤帚,每天在我们家小区清扫。
从大人口中得知,他有两个体弱的女儿和一个得白血病的儿子。为了省钱,他也从原来租的房子搬了出来,把家安在小区防空洞下的一个杂物间,小区的居民也曾悄悄地为他募捐过。但他得知后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。如今的世上也有不少像他一样在外打工的人,为了生计,无不是疲于奔命,他们或仇视社会,或抱怨疾苦。但他却不是这样的,他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生活,用自己手中的笤帚清扫着每个角落。母亲有时会把家里的一些旧报纸废品送给他,他总会不停地说:“谢谢,谢谢!”
脑海中的那一幕仿佛重现眼前——
那天我从学校回家,有些晚了,天色略暗。我疾步跳下公交车,向家跑去,料想此刻母亲正焦急地等着我吧。
“饭都烧好了!你怎回来得这么晚?”果真,母亲坐在堂屋的沙发上等我,饭厅里已摆好饭菜和餐具了。
“帮老师整理作业呢!”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。习惯性的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。
母亲提起我放在沙发上的书包:“咦?你的卡包呢?”
“沙发上,你找找!”我一边夹菜一边回答道。
“没有啊!”母亲有点急了。我擦了擦手上的水,快步走上前,翻开沙发上的坐垫,没有!向门边望了望,也没有!我的额头开始发热,手心也出汗了。这可怎么办?那里可放着我要冲饭卡的一大笔钱呢!
“下车时我还留意过呢!”我抓着头发,恨不得把头皮揪出洞来,“呀!有可能还在小区大门边!”我抱着最后的期望冲出了家.0279.nEt门。站在小区大门前,望着空空如也静寂得出奇的四周,我的耳边只有静电般的嗡响,我呆立在路灯下,不知所措。
“这是你要找的吗?”问的人声音有些沙哑。我几乎本能地应声回头,一个蓝色的鼓鼓的卡包映入我的眼帘。可不是,那不是我的卡包还能是谁的呢?
“是的是的!谢谢谢谢……”我从一双干枯似灰树皮般的手里接过了我的卡包,借着微弱的灯光,我注意到他干净的但缀着补丁的棉裤,以及脚上革鞋的破洞。我抬起头,正撞上他布满皱纹的脸和注视着我的闪亮的眼睛。这不正是那位辛勤的小区清洁工吗?我喉头一紧,还来不及说一句道谢,他已转身踽踽离去。
望着他在夜色中渐远的背影,我长长地舒了口气。卡包有惊无险地回来了!然而我却感受不到“什么事都没发生”的自在坦然。那个踽踽离去的身影久久在我心头徘徊。另一种压抑得令我窒住的情绪在心底发酵,漫漶。我既激动万分,又茫然不知所措,既愧疚不安,又无奈憋闷。
我不愿将他比作“社会金字塔底层的人”,不仅是怕沾上以身份评论价值的俗气,也因为他的自尊和要强令人不得不平等看待并且心生崇敬。这样黯淡而矜守的身影,踩着残破的三轮车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音,苦难之潮又能如之奈何?
他是卑微而艰辛的,只有一份付出与所得极不相称的工作,还有一些需要仰仗他而生的家人;但他是倔强高尚的,没有靠品格上的纡尊降贵来换取物质上的些微改善。每次走在小区整洁的步行道上,望着道旁清澈澄明的湖水,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个不平凡的身影,高高的,瘦瘦的,拿着笤帚踽踽前行……
纵这一路尘泥污浊,我亦淡然洒扫干净。这是多么真实而崇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