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是个很小心的人,刚拖完的地,她总要踮脚才肯在上面走,尽管她的鞋一点也不脏。
正值盛夏,屋子里却寒气逼人,我懊恼地关上空调,尽管我知道没过多久又会热起来,我蹑手蹑脚走到奶奶的房间里,拿走几本说是会影响学习的小说,回到房间津津有味看起来。“看什么呢?”声音不大但是似乎可以刺破所有寂静,我被吓了一跳。
“空调怎么没有开?”奶奶说着去拿书架上的遥控器,“我太冷了,我在背课文。”我想着奶奶不识字,糊弄一下就过去了,但当奶奶把遥控器放回去时,她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,却很快被她脸上常有的微笑取代了,“我去给你切点水果,你继续看吧。”地上刚拖过,她又踮起脚,一步一步,我目送她消失在过道,松了口气,踮起脚尖,拿下那一摞书,我却突然愣住了,书架很高,奶奶平时又很谨慎,拿东西时总是踮脚,刚刚却没有,难道知道我拿了书所以没有刻意检查?
.0279.NeT果然,我听到爷爷奶奶在讨论这件事,我到门边偷听,奶奶却说:“让他放松放松吧,学了这么久也累了。”“但是他看小说真的好吗?”“他会有节制的,我相信他。”爷爷似乎还想说什么,却从嗓子里咽了回去,看了看我的房门,走开了。奶奶小心翼翼踮着脚,切好了水果端进来,轻轻放在桌上,脸上依然带着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,我看着她,说不出话。其实,她踮一踮脚,就能够到,就可以戳穿我的谎言,就可以看清真相。但在踮脚前,掀开这用爱和包容制成的遮羞布前,她没有这样做,而是默默放下自己踮起的脚尖,她选择了包容。
朱自清有父亲的背影,傅聪、傅敏有父母的家书,我有奶奶踮起的脚尖。那天,我承认了我的错误,奶奶依旧报以那能融化一切冰雪的微笑,不同的是,这次她的眼睛里带了些欣慰。她转过头,踮起脚,擦拭落了些灰的书架,我看着她熟练的动作,只感觉有一股热流,从眼眶里涌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