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半匹红纱一丈绫,系向牛头充炭直。”白乐天所写所感,均是我的故事。这世道,混乱险恶,那官人无异于草菅人命。可悲的是,我在这时老去,年轻时的大唐不是这般模样。
碳车沉重,南山的山路难行。伐木烧炭是我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生活。家里甚至连一面破碎的铜镜都没有,但我知道我有着肮脏不堪的容颜,满脸的尘灰是炭火的烟痕,终年烧炭的墨黑色烙印在我龟裂的双手十指间。
谁甘心干这累活?无法——家人在战乱中逃的逃,散的散。可怜我卖力挣那几两银子,就是为了基本的吃穿。一件单衣就是我四季的穿着,它无力抵挡寒冬。可是热天大家不需要炭啊。
我拉上碳车牵着牛出发,默默祈:“天啊,快些变冷吧,就有人买碳了!”我看着自己的单薄的衣襟无奈苦笑,现在正是秋末入冬之际,清晨已经寒气刺骨,身后炭车辗过薄的冰层痕迹清晰可见。红日初升,我虽有一丝暖意,但架不住年老体衰,瑟瑟发抖地坐在南门外泥泞的路上小憩。街上和我一样乞丐般的人不少,但更多的是穿着华丽的贵人,也就只有他们能享受锦衣玉食。说书声,叫卖声,牛蹄声交织成了一段杂乱的乐章.0279.neT。
有车朝我这边驶来,是有人来买炭火了吗?再定睛一看,喜悦一扫而空。他们穿着白衣衫,手里拿着官府文书,就是这些狗仗人势的恶贼,还不由分说,便拿了我的炭,牵着牛扬长而去了。
“官爷,这是老朽的生计啊,手下留情。”我伏在地上,无力地哀求着,不停地叩头。路过人朝我投来嫌弃的目光,谁会同情我的遭遇呢?官爷将半匹红纱和一丈红绫漫不经心地系在牛头上,这明显是他们用旧的,又如何抵得上一车一千多斤的炭钱呢?这车炭,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,对我却是安身立命之本哪。我呆呆地伏在地上,凄凉的眼泪从脸庞滑落的那一刻,我的心湖被彻底冻结。
后来,一个文人收留了我,他叫白居易,字乐天。我尽数对他倾诉了上面的话,于是他写下了《卖炭翁》,义愤填膺,笔下是真,是凄,是哀。
卖炭翁写的是我,是我的职业,是我们每一个下层百姓的境遇和心声。愿温暖的炭火能在我们有生之年或死后的一天,在贫苦百姓心中燃烧,给我们以生的信念;愿熊熊的炭火在草菅人命的官人身上炙烤,给他们以教训惩罚;愿正义的炭火在世间发光发热,还世道以太平安康。